徐世昌打圆场道:“香岩,我们和大总统都是自家人,何必搞这一套?”
徐世昌在北洋军中的地位仅次于袁世凯,段芝贵不能不有所收敛:“徐相国,我们军警界明天要搞个集会,对国体问题表态,你们政府搞不搞?”
徐世昌对段芝贵上蹿下跳早就不满,但他为人圆通,笑了笑道:“香岩,你操心军警还说得上,政府这边就不劳你挂怀了吧?”
段芝贵讨个没趣,自寻台阶道:“徐相国说的是,我一定把军警界的事情办好。”
机要局局长张一麐是袁世凯从直隶总督任上就信任的心腹文案,对袁世凯的知遇之恩十分感激,认为帝制自为是自取其辱,因此闭门谢客,写了一份密呈,劝袁世凯不要受人愚弄称帝。但递上去后却没有动静,所以他决定求见袁世凯,再次面谏。
张一麐见到袁世凯,还未说话,袁世凯先开口道:“仲仁,你不必多说了,我知道你的意思。现在这些军人真是无法无天,他们到我这里告状,说不诛少正卯,何以平众愤。我对他们说,仲仁不是少正卯,是我的诤友。”
张一麐劝道:“大总统,如果不能管束军人,假令受其拥戴,专横跋扈,为祸无穷,是陷大总统于不仁不义。”
袁世凯叹道:“众人意愿,我如何能够违抗。不必多言,我心中有数。仲仁,汤济武因制定国歌与诸人意见相左,大闹脾气,已经辞职而去。教育总长一职,我打算让你出任。”
汤济武就是汤化龙,当初武昌起义的功勋人物,临时参议院成立后他当选副议长,正式国会成立后他又当选众议院议长。他后来与梁启超合组进步党对付国民党,支持袁世凯。国会解散后,出任教育总长。他辞职的事张一麐不但知道,而且知道他辞职的真正原因并非因国歌问题与诸人闹意见,而是不愿陷入帝制的逆流中。张一麐一听让他当教育总长,就知道是鼓吹帝制的人容不得他再掌机要,便道:“大总统,我从未办过教育,恐怕不能胜任。”
“仲仁,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。”
“是。”
“你尽快到部里视事,不用担心,一切有我呢。”
张一麐一走,袁世凯立即吩咐:“叫杏城过来。”
杨士琦早就到了,进来在案前站着,袁世凯道:“杏城,有一件急事你马上办一下。”
“大总统请吩咐。”
“梁任公写了一篇文章,题目叫《异哉,所谓国体问题者》,是与晳子的文章唱对台戏。他说中国四万万人,纵有三万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支持帝制,而他一人也断不赞同,还说筹安会鼓吹帝制之人是四万万人所宜共诛。他还没有交给报社,先让我看一下。”
“他先让大总统看是什么意思?是不是想敲大总统的竹杠。”
“这绝不会。他附信中说拟登各报,先呈我阅,是尊重我的意思。”
“他要真是尊重大总统,就不该发这种怪论。”
“不管怎么说,他还没发出来,就有挽回的余地。我的意思,让燕孙去天津一趟,拿笔钱去给梁任公先用着。”
“如果燕孙不肯去呢?”
“那你就亲自走一趟。”袁世凯忽然又问,“铁路局的事查得怎样了?”
铁路局的事源于一个多月前,都肃政使、审计院院长庄蕴宽弹劾津浦路局局长赵庆华贪污舞弊。袁世凯下令,由政事堂左丞杨士琦会同肃政厅和审计院彻查。
“回大总统,已经查得差不多了。不查不知道,一查吓一跳。津浦、京汉、京绥、沪宁、正太五个铁路局长均被牵涉其中。”
“真是岂有此理。这五路局长都是燕孙的亲信,不过,多年的交情也顾不得了。你们尽快把案子报上来,我看一下,尽快批给你们。”
杨士琦领命而去,先去找梁士诒,商量让他去天津的事。梁士诒辞道:“梁任公最有个性,我的话他如何能够听得进。”
杨士琦又问:“燕孙,这点小事你都不肯帮忙,大总统十数年的提携之恩你难道毫不顾及吗?”
“正是念及大总统的提携之恩,这事我才不能胜任。我与梁卓如的意思一样,不赞成更改国体,杏城你想,我有法开口吗?”
“好好,燕孙如此绝情,我能有什么办法?”
杨士琦亲自去天津,拜访梁启超。寒暄过后,他拿出一张支票道:“这是交通银行一笔款子,大总统的意思,让卓如先花着。”
“杏城,无功不受禄,大总统要我做什么,请指教。”梁启超接过来一看,是二十万元。
杨士琦心里说,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,不过他脸上却是一副认真的表情:“卓如写了一篇文章,大总统说好得很,只是暂不宜发表,让我来与卓如商议。”
“你是说《异哉,所谓国体问题者》吧,为什么不宜发表?杨晳子能发表《君宪救国论》,我为什么不能发表此文章?都是讨论问题嘛。”
杨士琦笑道:“卓公的影响太大了,你的文章一发表,别人就不敢发表意见了。”
“民国宪法规定,民众有言论自由,晳子能发,我也能够发,恕难从命。”
“卓如,请三思而行。如今军警界都极力主张采用君主国体,对反对者很不客气,甚至以枪弹相威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