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翰林乃承平三年的一甲进士,是新帝自己扶植的一番势力中的翘楚,可以说是简在帝心,御前红人。
玉芙见了后方知这陆翰林不仅学问极佳,长得也是一表人才,一身玄色纱袍穿在身上有种沉稳的清朗,举手投足间透着王朝新贵的意气风发。
想来皇帝尚年轻,和自己一样,喜欢把长得好的放在面前,玉芙对长得好看的人一直很有耐心。
“令弟颇有才华,这几日已读完了下官给布置的《运河行书》,还有对圣上所书的《驭军略》也有独到见解。”陆翰林道。
“陆大人说笑了,我一个闺阁女子,哪里担得了陆大人自称下官了?陆大人唤我玉芙便好。”玉芙笑道,“陆大人您坐。”
几番考较下来,玉芙的脸上笑容愈发灿烂,心中想着宋檀可真争气!
少年被她看得脸上发热,微微垂下头,手指不安地在衣摆边摩挲。
“你对于圣上想改军制有什么看法?”玉芙忽然想到什么,眼眸幽深,“宋檀,你说说看。”
此言一出,那陆翰林并没有玉芙想象中的如临大敌,而是带着鼓励性地对宋檀做了个请讲的手势。
“圣上想按才授职,考核升降,收天下强兵于中枢,既是理所当然,又是揠苗助长。”宋檀道,沉默片刻,言语清冷却掷地有声,“此举若想实施,胜在一个快字,沉疴非猛药无以回春。”
接下来他所言,已有了前世所为的雏形。
以雷霆手段换兵帅,绑外戚,推行检核田亩解决军费问题,招募流民为兵,限制州牧权力,亲自前去边关震慑地方军政,恢复中枢权威。
恍惚间玉芙仿佛看见前世那个冷戾悍然的权臣。
而现在,他是立于她身侧的乖巧少年。
“很有想法呀。”玉芙深深呼吸,而后神色如常地拍拍他的肩膀,微笑,语气温柔,“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眼界呀。”
“姐姐谬赞了,是陆大人教得好。”宋檀脸色微红,仿佛还未从方才的雄心带来的激荡情感中退出来。
但看着姐姐眸光中流露出的认可,忽然心起涟漪,有一丝勇气在胸臆间,他看着她认真道,“我定不负姐姐的用心良苦。”
“知道啦!”玉芙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了,掩唇道,“只是关于军制改革这话只能在姐姐和陆大人面前说,切不可让爹知道了。”
宋檀当即明白了过来,耳根都红了,重重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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考较完课业,也到了午膳的时间,玉芙总觉得宋檀太瘦了,那小腰都要比她的细了,她问道:“在府里吃的可习惯?”
“习惯。”他点头道。
“当真习惯?那你平时喜欢吃什么?”她问。
在与这个姐姐相处的短暂的日子里,宋檀敏感地察觉到了她内心的柔软和对他明显的偏爱,这份不同,纵容了他,让他生了贪念和不算恶劣的心机。
宋檀垂下眼睫,不动声色道:“都可以,没有特别爱吃的。能果腹就可以了,都爱吃。”
玉芙的笑容果然凝在了脸上,带着几分心疼,语气格外柔软,“收拾好东西,跟我走,我带你去吃点好的。”
冬日的暖阳将木叶的霜色消融,隆冬的凛冽一扫而空。
姐弟俩坐在马车里,玉芙掀开车帘,车窗外高低错落的商户和不绝于耳的叫卖声便充盈了沉默的车厢。
玉芙颇有兴致地给他介绍着京中集市的景致,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,自重生以来,以往熟悉的街景好像都刷了层新漆似的从记忆中一点点活了起来。
她带着他去天馥楼吃了一顿,天馥楼乃上京颇负盛名的食肆,都是些天南海北的老饕客前去品鉴。
临窗而坐,浩渺的镜湖便这样收入眼帘,镜湖未结冰,断桥上剪影重重,时不时传来船工的号子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