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发那天,天刚蒙蒙亮。
谢青梧只带了一个包袱,里面装着两件换洗衣服,几本书,还有春杏连夜烙的饼。春杏眼睛红红的,送到门口就不肯往前了。
“公子,路上小心。”她声音有点哑。
“知道了,回去吧。”谢青梧接过包袱,背在肩上。
周子砚已经在巷口等着了。他也只带了个小包袱,看到谢青梧出来,赶紧迎上来:“谢兄,马车我已经雇好了,就在前面。”
两人走到街口,一辆青布马车停在那里。车夫是个中年汉子,皮肤黝黑,话不多,接过包袱放在车上,就示意他们上车。
车厢不大,刚好能坐下两个人。谢青梧靠窗坐下,掀开帘子往外看。晨雾还没散,街上静悄悄的,只有早起的摊贩在支摊子。
马车动了,车轮碾过青石板,发出辘辘的声响。
周子砚有些兴奋,又有些紧张:“谢兄,你说府试会不会很难?”
“难不难,考了才知道。”谢青梧说。
“我倒是不怕考题难。”周子砚搓搓手,“就怕出什么意外。我娘说,她昨晚梦见我半路把墨打翻了,急得她今早起来还念叨。”
谢青梧笑了笑:“梦都是反的。”
“但愿吧。”周子砚叹了口气,“对了谢兄,你听说没,这次府试的主考官,好像是京里来的。”
“京里来的?”
“嗯,说是礼部的一个郎中,姓崔。”周子砚压低声音,“我舅舅在县衙当文书,听他说的。这位崔大人脾气不太好,最讨厌考生在文章里标新立异。”
谢青梧没接话。
标新立异……她想起县试时写的那句“妇功桑织亦为国用”,在有些人眼里,大概就算标新立异了。
马车出了城,路就不太好走了。颠颠簸簸的,晃得人头晕。周子砚渐渐不说话了,靠着车厢壁打盹。
谢青梧睡不着。她看着窗外,田野,村庄,偶尔经过的农人。一切都陌生又熟悉。
她想起很多年前,林姨娘还在的时候,有一次带她去城外上香。也是坐马车,也是这样的路。姨娘说,梧儿,你看看外头,这世道很大,不只咱们那个小院子。
那时候她还不懂。现在懂了,却已经没了说这话的人。
马车走了大半天,晌午时分,停在一个小镇外头。车夫说马累了,要歇歇脚,喂点草料。
周子砚醒了,揉着眼睛:“到哪儿了?”
“清水镇。”车夫说,“前面有茶棚,两位公子可以下去歇歇。”
两人下了车。茶棚就在路边,搭得简陋,但还算干净。老板娘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,见他们进来,笑着招呼:“两位公子坐,喝茶还是吃饭?”
“两碗茶,再随便来点吃的。”周子砚说。
茶很快端上来,粗瓷碗,茶汤浑浊,但还算热乎。老板娘又端来两碟饼,一碟咸菜。
周子砚咬了口饼,皱眉:“这饼有点硬。”
“将就吃吧。”谢青梧说,她也拿起一块饼,慢慢嚼着。
正吃着,外头又进来几个人。都是汉子,穿着短打,走路带风。为首的是个刀疤脸,眼睛在茶棚里扫了一圈,落在谢青梧他们这桌。
“哟,读书人。”刀疤脸走过来,拉过凳子坐下,“这是去哪儿啊?”
周子砚有些紧张,看向谢青梧。
谢青梧放下饼,抬眼:“去府城。”
“府城?赶考的吧。”刀疤脸咧嘴笑,露出一口黄牙,“这一路可不太平,两位公子可得小心点。”
“多谢提醒。”谢青梧说。
“不过嘛……”刀疤脸话锋一转,“小心不如有个保障。我们兄弟几个,专门护送赶考的学子,只要十两银子,保你们平安到府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