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水仙花的种子。”妓夫太郎接过话,声音里带着点不好意思,“我看狛治哥平时很仔细地照顾院子里那些花,就想着…你可能会喜欢。石田婆婆说,这花冬天也能开,寓意也好。”
狛治捏着那袋种子,指尖能感受到纸袋粗糙的纹理和种子细微的硬实。他抬头看了看妓夫太郎,又看了看笑眯眯的庆藏,最终点了点头,很郑重地将袋子收好:“…谢谢。我会好好种的。”
接着,庆藏拿出给恋雪和小梅的包裹。打开,里面是两本崭新的识字书、一沓浅黄色的绵纸,还有几支毛笔。当然,也没忘记铃木老板给的新糖和三色团子。
“哇!书!”小梅惊喜地叫起来,小心翼翼地摸着光滑的封面,“恋雪姐姐,我们可以开始学了吗?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恋雪温柔地笑着,拿起那本图画多的,“下午姐姐就先教小梅认这里面画的动物,好不好?”
“好!”小梅用力点头,爱不释手地翻看着书页。
最后,庆藏的神情认真了些。他拿过那个一直放在角落、用厚布裹着的长条包裹,在妓夫太郎面前解开。
布一层层掀开,露出里面的东西时,连狛治都微微睁大了眼睛。
那是一对镰刀。
但与农具店里粗糙笨重的镰刀截然不同。这对镰刀的线条凌厉流畅,弧形的刃口在光线下泛着光泽,木质握柄也被打磨得光滑趁手。
“这是…”妓夫太郎怔住了,几乎不敢呼吸。
“在铁匠铺宫本那里得来的。”庆藏将镰刀拿起一把,掂了掂,递向他,“我观察了你这些时日,觉得素流的拳脚你能学,但或许…这个更适合你。试试,趁不趁手。”
妓夫太郎伸出双手,近乎虔诚地接过。入手比想象中轻巧,重心分布极好,握柄贴合掌心的弧度,仿佛天生就该被他握着。他无意识地挥动了一下,镰刃划破空气,发出极轻微的“嗖”声。
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了上来。仿佛这冰冷的镰刀,一开始就能读懂他骨子里那些为了生存而磨炼出的、近乎本能的战斗方式。
“它…”妓夫太郎的声音有些干涩,“师父,它好像…认识我。”
庆藏笑了:“宫本说,武器要遇见对的主人,才算是‘活’了。这对镰刀没有名字,等你真正能用好它的时候,由你来赋予它意义。”他拍了拍少年的肩,“不过记住,力量是工具,关键在于你用它来守护什么。”
妓夫太郎紧紧握住镰刀,重重点头:“我明白,师父。”
午后,道场照例迎来了三个小弟子。宗之介、竹雄和健太嘻嘻哈哈地跑进来,正要开始下午的课程,道场门口又出现了新的身影。
是上午那个叫高桥顺一的跛脚少年,他换上了一身虽然旧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,身旁站着一位面容憔悴却眼神坚毅的妇人,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袱。
“庆、庆藏师父!”顺一在门口深深鞠躬,声音有些紧张,“我带我母亲来了!”
庆藏连忙迎上去:“快请进,快请进。”
他让狛治和妓夫太郎先带着三个孩子到廊下休息,自己则将顺一母子请进了主屋。拉门轻轻合上,隐约传来交谈声。
主屋的拉门轻轻合上,隔绝了廊下孩子们隐约的嬉闹声。屋内光线柔和,庆藏示意高桥夫人和顺一在坐垫上落座。顺一显然有些紧张,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,背脊挺得笔直,那条不便的腿微微斜向一旁。
“高桥夫人,您请用茶。”庆藏将两杯热茶推至母子面前,语气温和,“顺一,你也放松些,这里不是外面,不用这么紧张。”
高桥夫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几岁,面容清瘦,带着长年操劳的痕迹,但眼神清亮而坚韧。她双手接过茶杯,微微欠身:“给您添麻烦了,庆藏师父。实在是…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早上对顺一的搭救。”说着,她轻轻咳了几声,用袖子掩了掩口。
“母亲…”顺一担忧地看向她。
“没事,老毛病了。”高桥夫人摆摆手,目光转向庆藏时,充满了真挚的感激,“这孩子回来,眼睛亮得我都没见过。他说,早上在集市,有几个混小子堵着他要钱,他拿不出来,正不知道该怎么办,是您这位道场的师父,像山一样挡在他前面,三两下就把那些人赶跑了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有些发颤:“这孩子…生下来腿脚就不太便利,从小到大,没少受委屈。旁的孩子跑跑跳跳,他只能在后面慢慢跟着。街面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,看他好欺负,也总是…唉。我这个当娘的,心里难受,怪自己没能给他一个健健康康的身子…”她的眼眶微微泛红,但强忍着没有让泪水落下,只是用力握了握顺一的手。
顺一立刻摇头,急急地说:“母亲!别这么说!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!您为了养活我,吃了那么多苦,我都知道!而且…”他抬起头,看向庆藏,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灼热和坚定,
“庆藏师父,我回来和母亲商量了。我…我想跟您学习!我知道我腿脚不好,可能练不了太高深的功夫,但是…但是我想学!我想学点本事,以后再有那种人欺负我,我能保护自己!我…我更想能保护母亲!”
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:“母亲身体不好,常常咳嗽,需要钱抓药。我要是学了本事,哪怕只是在道场帮忙打扫、跑腿,或者以后能找个更稳妥的活计,也能多挣点钱,给母亲治病!求求您,收下我吧!我什么都能做,我不怕苦,也不怕累!”
少年的话语朴实无华,却字字砸在地上,带着全然的真心和孤注一掷的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