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她这样子,只觉得心里有股气顶着,又像挂这个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坠着。
我问她,“你不高兴?”
王璁微微蹙眉,朝我看来。
马车里昏暗,桌案上的烛灯火苗跳动,照的她一双眼好像玻璃珠一样,澄澈透亮,只是看向我就让我头皮微麻。
“殿下为何如此问?”
“你明明就是不高兴,”我说,“难道不是写在脸上吗?”
王璁良久没有说话,“臣不敢。”
我往她面前凑了凑,“王璁啊王璁,你才多大?礼部侍郎是正三品,多少人一辈子都爬不到这个位置。”
“怎么,”我说,“难道要孤的皇祖母给你封侯进爵你才开心吗?”
“没有,”王璁移开眼睛,“臣无此意,雷霆雨露,俱是天恩。”
她嘴上这么说,脸上却还是老样子,平平淡淡的。我一下卸了力气,觉得没意思极了。这么不想做官,当初又是为什么考中探花郎,为什么长街打马从我眼前经过?
我搞不懂王璁。
也没别的好给她了。
“你走吧,”我说,“太傅一职,你要是不想当就算了。”
满京城的人都说如今的太子是个草包,这话说得对,跟我在一条船上没什么好的,她王璁是什么人啊,连李无适都说她是不世出的天才,不愿意就算了,我想。
“对不起啊,”我转过头去,“这几天给我们上课耽误你了吧。”
“殿下,”王璁似乎叹了一口气,在我面前缓缓跪下来,抬着脸看我,好像保证一样说,“臣从来没这么想过。”
“那你在想什么?”我问,“你想要什么?”
王璁张了张嘴,我发誓有一刻她大概真的想和我说些什么。但这只不过是一时昏了头,很快就清醒了。
“臣只是在想,”王璁说,“臣明日该讲《韩非子》的哪一段了。”
我知道王璁她在敷衍我,可是她和我谈明日,口气又软,我便不想再问了。身边的人各怀鬼胎的多了去了,何必一定要知道她王璁所思所想?
马车里安静下来,只听见车轮轱辘辘压过青石板的声音。
过了一会,我又忍不住开口:“喂,王璁。”
这大概是我头一次喊她名字,王璁有些诧异。
“不管你情不情愿,我都要你。”我说。
为了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像强盗,我又找补几句,“讲课什么的,我会认真听的。”
王璁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,这次留的久了些,“嗯,”她说,“臣知道了。”
马车摇摇晃晃,在宫门前停下来。
王璁先下了车,回身扶我下来。
我搭着她的手跳下车来,站稳后却没有松手。
“王璁,”我握着王璁的手说,“明天见。”
她看着我,终于很轻地笑了一下,“明天见,殿下。”
我该怎么跟你们说王璁笑起来什么样呢,反正当时我抬头看了看天,天上黑沉沉,刚刚见到的破晓之光果然是错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