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俞治来说,羡安的到来,让她渐渐酿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。
她依然是课堂里最坐不住的那个。
算学先生讲勾股定理时,她在桌下悄悄拆俞克钦给她带回来的九连环。
国文课上讲解三国鼎立,她撑着脑袋看窗外两只麻雀吵架入神。
如此悠闲。
因为一偏头,就能看见羡安垂眸书写的侧影。
无论她神游到何处,总有一份字迹清秀工整的笔记,会在先生目光扫来前,轻轻滑到她手边。
这让她很受用。至少在课堂上是这样。
课堂开始变得不那么厌烦。
除了隔壁的刘小虎,还是烦死人的样。不,他变本加厉,于是俞治在某一天下学,就和刘小虎打了一架。
原因是刘小虎今天在课堂上说俞治是个没爹教的野丫头,自己嫁不出去,还抢别人媳妇。
她怎么会允许刘小虎这样说她爹,他爹虽然常年在外,但他会安排好她很多事情,他安排俞治进学堂、学马术,虽说这些她也不情不愿,只是除了那些堆在东屋的稀罕玩意,他爹也在参与她成长的路,嗯,还会偷偷给她零花钱。
什么叫没爹教。
俞治气得天灵盖冒烟。盯着那截得意洋洋晃动的脖子,脑子里的声音在叫嚣:
撕烂他的嘴。
况且羡安不是谁的媳妇,羡安是她的书童,是她的羡安。这一点也让她很恼火。
当堂她什么都没再做。
在下课后她蓄势后发。
俞治的身量高但不纤瘦,比那个年纪还没发育的男孩子要高。
她在门口堵住刘小虎,刘小虎张开嘴,大概还想说什么。
俞治没给他机会。
两个半大孩子打起架来没什么章法。
一股脑乱挥,刘小虎扯她头发,发带落在泥地里,她也不甘示弱,一拳捣在刘小虎肚子上。
羡安第一次知道自己收拾书页的功夫,那人就能干出一桩“惊天动地”的事情来。
当她听见屋外骚动匆匆赶来时,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俞治呲牙咧嘴地揉着头皮,头发乱得像草窝。
刘小虎歪在树下,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。
那天她们回家就晚了些。
那人在路上摸着伤口,嘴上骂骂咧咧说刘小虎没武德,害得她破相,回家准挨骂。
“刘小虎那王八蛋……专往脸上挠……算什么本事……”
俞治的脸被刘小虎给抓了,红红的四五条抓痕增生凸出来,横一道竖一道地趴在脸颊和鼻梁上,很显眼,有点可怖。
羡安从没有见过这样赤、裸、裸的争执,那些绵里藏针的笑、袖中藏刃的礼都没有再让她的心如此不知所措。
羡安走在她身侧,看到其中几条还破皮渗出一点血,心口像被什么攥紧了,又害怕又担心。
她想起从前在府里小娘的妹妹,即便是再娇蛮,也没有和外面的男孩起过争执,更别说打架了。
走到街口,俞治忽然蹲了下来,把脸埋进膝盖。
“……等天黑了再回。”
声音闷闷的,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颓丧,“这副鬼样子,我娘见了非念叨到明儿早上不可。”
秋风穿过巷子,卷起几片枯叶。
羡安静静看了她一会儿,没有听从俞治蹲路边晚点回家的安排。
那些伤口在渐浓的暮色里愈发狰狞,有一道从颧骨斜到嘴角,再偏半分就要伤着眼睛。
“得去看大夫。”羡安伸手去拉她胳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