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今日到此为止。”她转身走向岸边,“去生火,把衣服烤干。”
我愣在原地,直到她走出几步,才哑声问:“师父……您这样逼我,是因为魔君要抓我,您需要我尽快有自保之力吗?”
她脚步未停,声音随风飘来,冷淡干脆:
“想多了。只是你太弱,碍眼。”
午后,我们踏入一片古木参天的密林。
林间光线骤然昏暗,腐叶堆积,踩上去绵软无声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,混着一丝极淡却无法忽略的……阴柔魔气。
“东南方向,三里外有残留魔气。”师父忽然停下脚步,目光投向密林深处,“你去查探,弄清是路过还是驻扎。”
我心头一紧:“我……独自去?”
“不然呢?”她侧眸瞥我,冰蓝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,“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,明日便送你回天界。”
我抿紧唇,手指用力握了握腰间木剑——晨练后她没收回,只说“暂时借你防身”。我深吸一口气,转身朝她所指的方向小心行去。
越往深处,那股魔气越浓。
不同于昨日那些魔修身上的暴戾杀气,这是更阴柔、更黏腻的气息,像无形的蛛网般无声蔓延,缠绕在古木虬结的枝桠间,渗入脚下厚厚的腐叶层。我每一步都走得极小心,五感绷到极致,努力分辨着魔气的细微流向。
转过一株需三人合抱的参天古树,眼前豁然开朗。
是一片林间空地。
空地中央,站着两个人。
师父,和沈宴。
她们面对面站着,距离极近,近到沈宴的手正轻柔地抚在师父脸颊上,指尖带着无限眷恋般,摩挲着她耳际的碎发。师父没有躲,甚至微微偏过头,将脸颊更贴近那温热的掌心,那双总是清冷如霜的冰蓝色眼眸里,竟漾着我从未见过的……一种近乎脆弱的柔软。
我僵在原地,血液仿佛瞬间冻结。
“阿雪,你总是这样逞强。”沈宴的声音传来,温柔得能滴出水来,“锁灵散的毒未清,何必亲自带着这孩子奔波?交给我吧,我替你调教。保证让她……听话。”
师父轻轻摇了摇头,几缕银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:“她不一样。”
“有什么不一样?”沈宴低笑,指尖暧昧地滑到她下巴,轻轻抬起,“不过是个从深魔幽渊捡来的野种,身上流着肮脏的血。阿雪,你心太软了。”
“她像我。”师父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,砸在我耳中如惊雷,“像当年的我。”
沈宴沉默了片刻,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,将她轻轻拥入怀中。
“那就更该交给我了。”沈宴的声音贴在她耳边,温热气息拂过她白皙的颈侧,“你知道的,我最擅长……把像你的东西,慢慢变成我的。”
师父没有挣扎。
她甚至抬起手,轻轻回抱了沈宴。
我站在树后阴影里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眼前的景象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,狠狠捅进心脏,然后反复搅动,带出冰冷的绝望。
原来如此。
原来那些若有似无的维护、那些严苛到近乎折磨的训练、那些偶尔掠过却难以捕捉的眼神——都不是因为我是“我”。
只是因为,我像“当年的她”。
一个需要被打磨、被“调教”、或许最终会被“变成”某人所有物的替代品。
而沈宴,那个下毒害我、引魔修追杀我们的人,才是能真正拥抱她、触碰她、让她露出那种神情的人。
魔气……对,我是来探查魔气的。可这里除了她们,空空荡荡。难道这魔气本就是沈宴带来的?她们其实一直有联系?那些刺杀、那锁灵散的毒……会不会根本就是……
“蠢货。”
冰冷的声音如同实质的冰锥,骤然劈开这令人窒息的幻象!
眼前的“师父”和“沈宴”如被石子击碎的倒影,荡漾、扭曲、继而消散无踪。我猛地回神,冷汗涔涔,发现自己仍站在原地,面前只有空荡的林地和弥漫的灰雾。
真正的师父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侧,手中霜华剑已然出鞘,剑尖点地。凛冽的寒气以她为中心扩散,冰霜迅速蔓延,将方圆数丈内的腐叶、雾气、连同那黏腻阴冷的魔气,尽数冻结、覆盖、然后无声地化为齑粉。
她侧眸看我,眼神冷得像万古不化的寒冰。
“区区幻心阵,窥探人心恐惧,放大执念妄念,就能让你杵在这儿发半天呆。”她收回霜华,剑气敛去,语气里听不出是失望还是嘲讽,“若这阵中暗藏一道杀机,你此刻已经死了十次不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