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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（第1页）

周六的早晨，天空是那种清澈的、近乎透明的蓝，阳光明亮但不灼热，是初冬里难得的好天气。周婷站在小雨公寓楼下的街道上，抬头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。淡蓝色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，像闭上的眼睛。

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十五分钟。手里提着一个纸袋，里面是她早上特意去买的早餐——小雨最喜欢的那家港式茶餐厅的虾饺和奶茶，还有一份刚出炉的菠萝包。食物还温热着，透过纸袋传到手心，是真实的、可触摸的温度。

但她的脚像被钉在地上，无法向前迈出一步。

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三天。三天里，小雨没有再联系她，但她从林浅那里得知，小雨每天都去她公司楼下等，去她公寓楼下等，像某种固执的仪式。林浅劝过，小雨只是摇头，说：“我要等。等到她愿意见我，或者……直到我死心。”

“死心”这个词让周婷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。她知道那种感觉——当等待变成习惯，当希望变成负担，当爱变成一种慢性的、无声的痛。最终，人会选择死心，不是因为不爱了，而是因为太累了。

而她，让小雨累了吗？

周婷深吸一口气，冰冷的空气进入肺叶，带来一丝清醒。她终于迈开脚步，走进公寓楼。电梯缓慢上升，镜子里的女人穿着简单的米色毛衣和黑色长裤，头发随意披散，脸上没有化妆，眼下有淡淡的阴影。她看起来不像那个在时尚圈游刃有余的周婷，更像一个疲惫的、不确定的普通女人。

电梯在七楼停下。门打开，走廊里很安静，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电视声。周婷走到709门前，停下。门牌有些旧了，数字9有些倾斜，那是小雨搬进来第一天兴奋地给她看，说“9是我的幸运数字”。当时周婷笑着帮她扶正，说“现在它正了，但你的幸运可能就跑了”。小雨瞪她，然后两人笑作一团。

那些简单的快乐，现在想来像上辈子的事。

周婷抬起手，悬在门铃上方。她的心跳很快，手心出汗。她想象门打开后的各种可能——小雨冷着脸让她走，小雨哭着抱住她，小雨平静地说“你来了”，然后她们无话可说。

哪一种更糟？她不知道。

最终，她按下了门铃。

清脆的铃声在门内响起。几秒钟后，传来脚步声，很轻，很快，然后停在门后。周婷能感觉到门后有人在通过猫眼往外看。她抬起头，看着那个小小的透镜，知道自己正被审视。

门锁转动的声音。很慢，像电影里的慢镜头。然后，门开了。

小雨站在门口。

她穿着周婷的一件旧T恤，太大，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，下摆垂到大腿。头发有些乱，脸色苍白，眼睛红肿，显然哭过，而且没睡好。但看到周婷的那一刻，她的眼睛睁大了，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灯。

两人对视，谁也没有说话。空气凝固了，时间停滞了。只有走廊尽头窗户透进来的阳光，在她们之间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，光带中有无数细小的尘埃在缓缓旋转。

“我……”周婷开口，但声音卡在喉咙里。她举起手中的纸袋，“买了早餐。虾饺和奶茶，还有菠萝包。”

小雨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纸袋上，然后又移回她脸上。她的嘴唇动了动，但没有发出声音。眼泪先涌上来，大颗大颗地滑落，无声地。

周婷的心像被什么攥紧了。她上前一步，想擦去那些眼泪，但手抬到一半，停住了。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这个权利。

“能……让我进去吗？”她最终问，声音很轻。

小雨点点头，侧身让开。周婷走进去，熟悉的客厅映入眼帘——小小的空间，但布置得很温馨。米色的沙发，印着向日葵的抱枕，墙上是她们一起在宜家挑的挂画，窗台上摆着几盆多肉植物，长得很好。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，但又有些不同。茶几上堆着用过的纸巾，沙发上散落着几件衣服，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、封闭太久的味道。

“抱歉，有点乱。”小雨关上门，轻声说，“这几天……没怎么收拾。”

“没关系。”周婷把纸袋放在餐桌上，转身看着她。小雨站在门口，双手绞在一起，像个做错事等待惩罚的孩子。“你……还好吗？”

这个问题很蠢。小雨看起来一点也不好。但周婷不知道该问什么，能问什么。

小雨摇摇头，又点点头，然后走到沙发边坐下，抱起一个抱枕，紧紧搂在怀里。“你来了。”她说，声音很轻，像怕惊动什么。

“我来了。”周婷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，中间隔着茶几，像一道无形的鸿沟。

又是沉默。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，和远处街道隐约的车流声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，一点一点移动。

“林浅告诉我，你每天在等我。”周婷最终说。

“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