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有可是。”小雨的眼泪也流下来,“林浅,我知道你痛苦,我知道你绝望。但你不能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,也不能用这种方式……逃避。”
“逃避”这个词刺中了林浅。她抬起头,看着小雨,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——是困惑,是愤怒,是深藏的被看穿的恐惧。
“我没有……”
“你有。”小雨的声音在颤抖,但很清晰,“你在逃避,林浅。逃避面对苏婉的痛苦,逃避面对自己的恐惧,逃避面对我们所有人的关心和帮助。你把自己关进一个叫‘自责’的囚笼里,然后锁上门,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,保护别人。但这不是保护,这是伤害——伤害你自己,伤害所有关心你的人。”
林浅的身体开始颤抖,越来越剧烈。她想说什么,但发不出声音。她想挣脱小雨的手,但没有力气。
“林浅,”叶薇也走过来,轻声说,“我们现在不应该在这里争吵,不应该在这里追究责任。我们应该……应该等周婷出来。应该祈祷她会没事。应该……应该在一起,像我们曾经承诺的那样——合声。”
江月点头,握住叶薇的手:“对。现在不是分裂的时候,是团结的时候。无论发生了什么,无论谁对谁错,现在最重要的是周婷能活下来,能好起来。”
四人站在一起,手拉着手,形成一个圈。她们看着彼此,眼中有关痛,有恐惧,但更多的是决心——决心在这场新的危机面前,重新团结,重新“合声”。
只有林浅站在圈外,像一个被排除在外的幽灵。她看着那个圈,那个象征着友谊、团结、互相支持的圈,突然感到一种尖锐的、几乎要让她崩溃的孤独。
她们有彼此。她们可以互相支撑,互相安慰,互相给予力量。
但她呢?
苏婉把自己锁在房间里,用自我毁灭来回应痛苦。周婷躺在手术室里,因为(在她看来)她的自私和脆弱而生死未卜。而她自己……她自己是一个只会带来伤害的人。一个只会把痛苦传递给爱的人。一个不值得被爱,不值得被关心,不值得……被包括在那个圈里的人。
这个认知像一堵墙,轰然倒塌,将她压在下面,无法呼吸,无法移动。
“我……”她最终开口,声音微弱,破碎,“我想……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。”
“林浅……”
“求你们了。”林浅后退,眼睛不敢看任何人,“让我一个人……待一会儿。求你们。”
她转身,踉踉跄跄地走向走廊尽头。脚步不稳,身体摇晃,像随时可能倒下。但她没有停下,没有回头。
其他四人看着她离开,想追上去,但被李教授拦住了。
“让她去吧。”他轻声说,“她现在需要空间。我们也需要……等待。”
走廊重新安静下来,只有远处仪器的低鸣,和手术室门口那盏红灯,无声地、固执地亮着,像一个不肯熄灭的警告。
林浅走到医院的一个角落,那里有个空荡荡的休息区,没有人。她找了个最暗的角落坐下,抱紧膝盖,把自己蜷缩成最小的一团。
眼泪不停地流,但她没有发出声音。只是流泪,无声地,不停地。
她想起苏婉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样子——那扇紧闭的门,那些从里面传来的破坏声,那些绝望的尖叫。她想起自己跪在门外的样子——那个跪印,那些泪痕,那些无声的哀求。
现在,周婷躺在手术室里。因为(在她扭曲的逻辑里)她自私的求助,她脆弱的依赖。
她的脑海中反复回放那个画面:周婷在酒吧喝酒,一杯接一杯;周婷坐进驾驶座,发动汽车;周婷在高架桥上,看到对面刺眼的远光灯;周婷猛打方向盘,轮胎尖叫;周婷撞上护栏,安全气囊弹出;周婷躺在担架上,脸上有血,身体扭曲。
每一帧都清晰,都尖锐,都像一把刀,在她心上反复切割。
是我的错。都是我的错。
如果我没有那么脆弱,如果我没有告诉周婷,如果我没有让她担心,如果……
无数个“如果”在她脑海中盘旋,像一群黑色的乌鸦,啄食她残存的理智。
她拿出手机,手指颤抖地解锁。屏幕上有未接来电——是苏婉的。就在一个小时前,苏婉打了三个电话,她都没有接到。当时她在赶往医院的路上,手机静音。
她盯着那三个未接来电的提示,看了很久。然后,她拨了回去。
电话响了很久,没有人接。就在她准备挂断时,接通了。
但没有人说话。只有细微的呼吸声,从电话那头传来,很轻,很慢,但很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