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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乡的过客(第2页)

任永祥供:父亲任永祚常往(澄江府)江川(县)贩酒卖,与岳文起相熟。……[42]

朱文元供:小的是昆山县人,于十月二十四日雇了陈鹤观韩百观两个,载米六石五斗,摇到南翔(苏州府嘉定县)沈德咸行内来,粜了八两四钱五分银子的七折钱。……[43]

田玉魁供:小的是(湖南)靖州人。自乾隆陆年来在大营(湖南城步县),肩挑杂货生理,与石老六认识。乾隆柒年参月贰拾伍日,挑货要往广西地方换米。……[44]

陈绍先供:小的今年贰拾陆岁,是江西赣州府安远县人,雍正肆年来川在大竹县居住。乾隆柒年拾壹月贰拾柒日,小的到广安州去买棉花……[45]

上海县民曹源章、张允文报前事,词称:窃身等于本年拾月贰拾壹日,在上海乘袁新崇字号商船壹只,带有钱捆拾参捆,内有两捆藏银壹千两(俱有行票字号见据)、行李、衣服、搭连等物,当交舵工倪七装载船内,欲往官河镇投行收买棉花。[46]

乾隆伍拾壹年贰月拾柒日,据(湖南)麻阳县民黄志荣报称,贰月拾参日蚁赴(辰州府)凤凰厅贩买棉花,携带市平圆丝银壹百贰拾壹两伍钱,同王永平所带钱玖百文,并衣物捆作壹包,令工人龙老六背负随行。……[47]

跨越省界的有:

陆长卿称:身系浙江乌程县人,以投卖细缎,于十一月二十八日来通(江苏通州直隶州),寓汪大成饭店,沿乡货卖。……[48]

麻城县客民周洪盛、江西南昌县民胡显荣、广昌县民毛谷顺报称:身等于本年玖月初贰日,在沙市地方,雇舒万林船只,赴四川买货。……[49]

杨斗供:小的是本县(江西抚州府崆仁县)人,今年二十一岁。因小的陆续赊欠了章秦店里的酒腐肉账,共该他一千二百四十文钱,没得还他,本月十六日,小的挑了行李出门,往湖广去做生意。不想,章秦看见赶到路上,把小的行李担子夺得去了,投了文士英来向小的取讨。……[50]

据调任湖广巡抚范璨疏称:王天禄与王忠俱隶籍山西,寄居豫省,同姓不宗,并无嫌怨。缘乾隆六年正月内,王天禄之父王彦国措银一十五两四钱,令王天禄随王忠赴均州(湖北裛阳府)贸易。同至州属黄远坪地方,投寓刘国坤店内,各自收买扫帚,日久并无闲言。……[51]

黔阳县民陈月高禀称:情蚁同舅父李茂挑卖烧纸生理。本月贰拾陆日,从贵州深冲场挑纸赴(湖南沅州府芷江县)便水地方,蚁与蒋学理在前,投寓傅端元店内。至晚不见舅父归店,蚁往接担,行至地名道贯溪,见舅父死在坎下溪沟,纸担并担上钱陆百文均被窃去。报恳缉究。[52]

然而,有些人不仅跨省经商,甚至跨越施坚雅(G。WilliamSkinner)所界定的大地理区(ma)。江帼林等人的经商活动即为一例。江是在嘉庆二十一年(1816)被直隶总督那彦成(1764—1833)拿获,与他同时被捕的尚有董建青等五十一人。他们的被捕是与嘉庆十八年(1813)的八卦教起义有关。嘉庆十八年九月十五日(1813-10-08),林清率八卦教教众一度由东华门、西华门攻入千古重地紫禁城,一时京师撼动。虽然起义三个月后即被平定,但各地围捕教民的行动持续进行。嘉庆二十一年(1816)直隶总督那彦成、提督徐锟先后拿获四起行迹可疑的卖药人,分别是江帼林等七人、董建青等二十人以及董建中等十四名与周登柳等十一名,合计五十二人。他们发现,这五十二人都来自江西省建昌县,分住德政、新城、归义、修智四乡;每年正月、二月间结伴同行,远离家乡数千里,仅以卖药营生,形迹可疑。江西巡抚阮元(1764—1849)在奉命按照姓名严密访查,核对门牌与烟户册后奏报,这些人都是安分良民,并无不法情事。因为四乡田少人多,所耕不敷所食,而建昌一向有祖传万应无忧膏药方、光明眼药方及消食顺气散偏方,治病时有效验,因此居民多在家设铺售卖,并分赴各省卖药趁利,沿途探问,何处丰收,即往何处卖药;卖完后,即随地另购药材,自行熬煎,每日每人可卖得钱数十文至数百文不等,外间称他们为“过路医生”。阮元更指出,其实除了上述五十二人外,四乡尚有八百零六名沿袭旧俗,四出卖药之人。[53]下面是其中两人的供词:

江帼林供:我是江西建昌县人,在新八周婆村居住,现年五十三岁。父亲江鲁康,母亲苏氏,兄帼秀、帼演、帼仁,俱故,我并无妻子。我于乾隆四十七八年间起,跟随兄江帼仁。历年在江南、河南、山东、直隶及关东中前所、中后所、宁远州、锦州府、义州、口外三座塔、塔子沟等处卖膏药、眼药、丸散。嘉庆十七年,江帼仁病故。十八年,我腿胯染患疮疖,未经出门。十九、二十两年在山东沂州一带做买卖。本年二月间,我同胞侄江显茂、侄婿项又盛,并其子项秦宗、侄项秦富、项秦荣雇陈淑文,挑了药箱行李,自本县起身,从九江至湖北省黄梅县、安徽省潜山等州县、江苏省徐州府过河、山东省邹县等处到直隶省沧州、静海、天津、丰润等处各村庄卖药。四月二十日,外到永平府,我们七人想要出冷口到塔子沟等处去,道儿上遇见带枪拿私盐的官人吆喝我们,叫我们不可出口,我们就折回走三台营地方。五月十七日到遵化州,我们七人同住在南关路东范家店里。十八日被州里的官人拿获的。我从前跟兄江帼仁到关东及口外,是乾隆年间的事,是那个年头,现在记不清了。范家店是我的老主顾,范掌柜现已六、七十岁,我于乾隆年间到遵化州时,就住范家店里,所以此次州里拿了我时,范掌柜还替我具过保状,可以查得的。我们建昌人出外卖膏药,是历久本分买卖。总因本县地小人多,营运艰难,所以都在外省做买卖。北边膏药等项得价,关东及口外食物又贱,所以想到那里去。其实我们都是老实小买卖人,我们江西地方有无匪人,我不能知,我实没有与匪人勾结,及在外不法的事。我们卖药每人所得利息多寡不等,我现在积得银十六两零。再十八年以前,十八年以后各处地方官、营官并不拘拿,今年方始查拿的。我们江西人俱系聚族同村居住,蒙问我的周登柳等一干姓名,并不同村,实不知道,是实。[54]

涂本金供:我系江西建昌县德二河分村人,年二十四岁。父亲涂用泰,母亲方氏,兄弟涂乙丑,均在原籍。我从二十岁卖药起,向来总在本省及安徽、江苏各州县售卖膏药、眼药、丸散,后听得北边口外食用贱,卖药可以多赚价钱,于上年二月,同本县人吕商宗结伴起身,由本省、江南、山东、直隶一路穿乡卖药。到了天津,因买卖平常,我将蓝布棉袄一件当京钱五百文作为盘费,仍一路卖药,出喜峰口,在大阁儿、塔子沟等处做买卖,积银十八两零;进口仍一路卖药,于十一月内到家。本年二月十八日,同亲戚熊允淮自家起身,仍由本省、山东、直隶河间府一带到京,进永定门,出东直门,走牛郎山到密云县各处卖药。四月二十六日,出古北口,到土城子、大阁儿、三道营子、五道营子、黑河川各处村庄卖药,积银十二两零。本月十六日,进独石口,到赤城县、延庆州。十七日,到沙河王家店内住下,有官人来将我并熊允淮一并拿获。我们建昌县人出门卖药,是历久本分买卖。在家、在外实无为匪不法的事,我们在口外亦并未带别的药物进口,只求查验。我上年在天津所当棉袄,现有当票一并呈验,是实。[55]

从上引二人的口供中,可以得知他们的活动范围不尽相同,江帼林等人的活动地区包含江南、河南、山东、直隶及关东一带,同县不同村居住的涂本金等人则一向在江西、安徽、江苏一带卖药。虽然如此,但最后他们都因听说口外生活水平低,药价是内地的两倍,每日每人可卖得钱数十文至数百文不等[56],赚钱容易,因而不约而同地往那儿发展而被捕。

江帼林等是在嘉庆二十一年(1816)二月间从江西建昌县出发,经过九江到湖北黄梅、安徽潜山等州县,再由江苏徐州府过黄河,经过山东邹县等地方,到直隶沧州、静海、天津、丰润等处各村庄卖药。四月二十日,走到直隶永平府,他们想要出冷口到塔子沟等处去,由于官府不放行,就折回走到三台营地方。五月十七日到遵化州,下榻南关路东范家店里。涂本金也是在同年二月间同亲戚熊允淮自家起身,仍由江西、山东、直隶河间府一带到京城,北走牛郎山到密云县各处卖药。四月二十六日,涂本金出古北口,到土城子、大阁儿、三道营子、五道营子、黑河川各处村庄卖药。五月十六日,进独石口,到赤城县、延庆州。十七日,到沙河王家店内住下,随即被官差拿获。

从二月到五月的四个月中,他们从江西北部走到直隶东北部,一共跨越江西、湖北、安徽、江苏、山东、直隶六省,施坚雅的长江中、下游及华北三大地理区。两地直线距离有一千多公里,实际距离不易估算,然无论是江帼林或是涂本金,多穿乡而行,他们四个多月中所走的里程应当不止此数。像他们这样的结伙同行,长途跋涉,甚至嘉庆皇帝(1760—1820)也怀疑他们的动机,认为“数千里远行即有加倍之利,长途食用亦恐不敷”。后来虽经查明并无不法行为,但嘉庆皇帝仍不放心,仍告诫道:“小民轻去其乡,数至千百,究非善俗,若能随时化导,使渐知勤苦力作,安土重迁,是则良有司之责也。”[57]

然而,像江帼林、涂本金这样的结伴外出贸易营生,并非孤例。前面提到的李老海、李老贾等人即在农闲时,结伙远走他乡,赚取小钱,贴补家用。嘉庆十九年(1814)三月间,他们因被官府怀疑贩卖迷人药扣,在直隶宣化府怀来县被捕。根据李老海等人的供词,每年九月、十月收拾完庄稼后,他们河间府的人多离家,四处耍唱木偶杂戏,附带卖些纽扣、针线等物品。嘉庆十八年十一月初六日(1813-11-28),他们一行七人雇了两个人挑担子,一同从家中起身:

由河间府交河县一带往保定府西望都、易州,并紫荆关地方,没有出关;又转回到安肃、定兴、固安、采育、马驹桥,又到海子、南边、青云店等处,约共卖去钮扣三万有零。十二月十九日,将卖剩钮扣当在青云店地方当铺内,我们九人一同进京,赶年节下唱木偶戏趁钱,并没卖过钮扣。到闰二月十一日,大家商量仍出京,到各处唱戏,带卖钮扣。李老海同张化祥往青云店当铺内,将钮扣赎出,约到顺义县会齐,唱了两天戏,散卖钮扣后,我们分成三班,李老贾、严坤、李柱儿为一班,张化祥、业古、严耕儿为一班,李老海、李成儿、张立柱为一班。于十六日在顺义县起身,沿路唱戏、卖扣,约到密云县会齐。于二十一日同到密云县南关外村乡地方唱戏、卖扣后,又约到怀柔县会齐。于二十六日又同到怀柔县桥村地方。因严坤、张立柱二人患病,耽搁了三、四天,大家商量留张化祥照看,其余六人分作两班。因在密云、怀柔一带沿途村乡内散卖钮扣时,听得人说,正、二月内已经有人卖过钮扣去了,不肯买我们钮扣。我们查问何人卖扣,村乡人说,也有耍盘碗的,也有单人唱傀儡戏的,也有挑担专卖钮扣的话。我们心想,往西一带,或者无人卖过,可以多卖。随于三月初间同往九道河、二道关并永宁、延庆州各处唱戏、卖扣。约自出京以后,共卖过钮扣五万有零。到二十六日,同到怀来县,二十七日就官人拿获的。……[58]

从嘉庆十八年(1813)十一月初六日到次年三月二十六日(1814-05-15),他们从河间府交河县出发,一路唱戏卖扣,经过保定府、顺天府,走到了宣化府怀来县。在这四个月又二十天中,他们行走的直线距离约有二百八十公里,由于他们也是穿乡而行,实际的旅行距离当不止这个数目。更有意思的是,由他们的供词中,我们可以确定,像他们这样游走唱戏、卖纽扣的人还不在少数,而他们只有在农闲时才从事商业活动。因此,不仅是全时商贩,即便是兼业商贩的游动性也很高。

除了结伴长距离地游走外,江帼林与李老海的例子其实还有一共同特征:他们都会到乡间卖药或唱戏、卖纽扣。这提醒我们注意到当时的商贩不仅是在城镇的市集间游走,而且也会穿乡而行,沿乡挨村地发卖。而我们在档案中也还可以找到类似的例子:

陆长卿……呈称:身系浙江乌程县人,以投卖细缎,于十一月二十八日来通(江苏通州直隶州),寓汪大成饭店,沿乡货卖。……[59]

宋建圮供称:小的在城寨村开歇店生理的。这死的张德佩是深泽县人,他时常在小的店里住下,到各村去卖带子。……[60]

郭佩珍供:小的今年四十二岁。……小的一向住在(浙江嘉兴县)乡间,是磨豆腐卖的。上年(乾隆七年)四月二十九日,小的划了船,载了豆腐,沿乡去卖。……[61]

顾生观供:小的是本县(江苏奉贤县)人,住在贰拾壹图扶栏桥地方,做萝卜牙行生理。乾隆拾陆年拾壹月初七日,有震泽县客人陈记美同他儿子陈受,载了萝卜,到小的行里来卖。到初玖日,小的同陈记美摇船沿乡去卖。……[62]

何携供:小的是本县(广东茂名县)人,今年二十二岁,平日与石有伯同村居住,并无嫌怨。乾隆十七年二月初一日,小的挑卖烟酒,有伯赊欠小的酒钱六文。四月二十四日,小的又挑烟酒沿村发卖,午候,撞着有伯挑卖米粽,同在螺坑村边坐歇乘凉。……[63]

上述五个例子分别发生在江苏、浙江、广东等省,而江帼林、李老海的案子分别是在江西与直隶,显然商贩沿乡叫卖的情形颇为普遍,不限于特定地域。近四十年前,施坚雅的《中国乡村的市集与社会结构》一文[64]将大家的目光集中到城镇的市集,以其作为讨论乡村居民互动网络的基本单位,而有所谓“市集社群”(marketingunity)的出现。然而江帼林等人的例子显示,在乡野间,除了施坚雅所指出的“么店”(yao-tien,mi)外,其实尚有不少来自各地的身挑肩担的小商贩穿梭其间;乡村农民因而无须到市集,就能与外地人有接触。小商贩的中介角色在乡村就已发生作用,而无须像施坚雅所强调的,非得经由市集的接触才能发挥功能。[65]

(二)住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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