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象美术馆介入此事后,间接让贝珧捡了个大便宜。遥想当初只是灵机一动卖了个小聪明,拉大旗作虎皮,靠着“中京美术馆”的名头吸引艺术家、拉关注,谁知被中京美术馆一个辟谣声明弄得几乎就要搞砸了,亏得这许长龄还能找到人给她兜底。
当下事情不但解决了,还解决得非常漂亮!这个万象美术馆,不单提供场地,补全合规手续还预备帮联展争取到市级青年文化项目。
贝珧得了便宜,转过头一卖乖便卖到了陆烨那里,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转述给陆烨,把自己包装成了受害者,把许长龄说成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姐妹,向陆烨感谢许长龄的帮助。
陆烨一听苏岑这老家伙出尔反尔欺负许长龄,次日就联系了文旅局协调美术馆补出合作证明。压力又再回到苏岑处,苏岑当晚就给许长龄打了一通电话道歉,虽是道歉,却也是一种变相地划清界限,大有惹不起还躲不起的意思。
这事原来只有韩敏筠和几个局中人知道,这么一闹,不知怎么惊动了陈向真。陈向真不等下班,就打电话骂了许长龄一顿,到晚上,更是一反旧日的教养策略,在饭桌上数落许长龄本事大了,有几个朋友就敢仗势欺人了,把苏岑也不放在眼里,教人家一把年纪,打电话来给她和许昌黎郑重道歉,弄得她夫妻俩十分难做。
许长龄气得掉眼泪,韩敏筠的安抚也不起作用。夜里委屈得睡不着,抓起手机刷旧日贺时与给她发的信息,噙着泪眼,看两人往日的对话,看得又哭又笑。
笑了一会儿,又难过地给贺时与发语音,一连发了六条语音,终于把怨气吐尽了,才又点开语音自己听一遍。
大概是上次去京城前养成的习惯,贺时与现在每晚都有一小段在院子里独酌的时光。
这个时候,韦宁也只会在健身房跳操,从不来搅扰她。贺时与觉得,韦宁就是这点好,总能快人一步敏锐地发现别人无需明言的边界感。
桌面上手机特殊的铃声勾起了贺时与的注意,那是她用插件给许长龄特别设置的来讯铃声。那天通话过后,两人已很久没有通信。
许长龄在那头哭诉,也不能完全说是哭诉,倒更像是带着哭腔的撒娇。
贺时与平日顶烦别人没完没了地发语音,一发一大串,若是发得太长太多,她干脆就不听了。偏偏这六条语音,还没有怎么听就完了。
主题是陆烨给许长龄出气,反倒让许长龄受了一肚子委屈。
语音里许长龄抽抽噎噎地叙说,花园里的贺时与就安安静静聆听,一时听得结束了竟有些意犹未尽的惘然。
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给她希望,一再踌躇着回复与否。
那头却先一步开始撤销了,眼见再不干预,就撤得一条也不剩,贺时与忍不住回复道:“都听完了,删屁!”话落肃然了片刻,自己竟忍不住吭哧笑了。
许长龄果然不再撤了,等了好一会儿,才回复:“我发错了,我是发给韩敏筠的!”
贺时与看着两人的聊天框,不知怎么,韦宁那天关于实操的一段英文描述突然泛上心头——像许长龄现在这副模样,带着半堵的小鼻音,眼睫毛上一定还沾着眼泪,那红而柔软的嘴唇,简直像一块诱人暴力揉捏的回弹类玩具。这种思维宛如病毒,稍见苗头就一发不可收拾,惊觉思维之混乱,贺时与甩了甩头,丢下了满脑乱七八糟的想法,回了句:“好。”
周一一早,从众信明侨的高层办公室出来,在拓展部的会议上,贺振翱安排贺时与跟拓展部一众同事做告别,理由是:“这些时间在拓展部表现出色,调任去Nexora从事战略运营。”贺时与也便欣然功成身退,即日走马上任。
Nexora位于众信的世成置业所在的巢金广场的办公大楼,距离众信明侨大约十公里。
相较往返众信明侨,贺时与的通勤时间短了不少。
因此上班第一天,就因为掉以轻心起晚了,再加上半路堵车,赶到公司大楼已经过了八点半。
贺时与站在一楼等电梯,和她一同等电梯的还有一个女孩子,齐下颌的短发,棱角分明的小脸,眉目生得清姣中透着倔强。着一身职业套装,干练又斯文。
她正抱着一个文件袋,侧着头在讲电话,“是的,不好意思钱经理,我今天临时有点私事,手头的工作都已交给阿黎了,”那女孩下意识地转过脸来,瞥了一眼一旁慢条斯理的贺时与。
电话里的人或许在向她抱怨什么,女孩儿的脸色有些凝重,声音语调却依旧沉稳、温润,听了一会儿,她开口道,“我明白,这几年我也一直想往上走,实在是……手头的能调动的资源有限,好多想法推进起来都不大顺利……您别误会,是的,我当然一直是想踏实把工作做好的,这次请假确实是家里有点事……下午……我尽量吧,可以吗?谢谢您,好,好,我尽量,再见。”
电梯到了,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轿厢。
一时都把手伸向侧旁的楼层排钮,贺时与的手退了回去,“你先。”
那女孩儿向贺时与微笑点点头,率先按下16层,又问:“你多少?”
“不用了,我也是。”贺时与笑道。
那女孩愣了一愣,“你也是来应聘的吗?”
贺时与不可置否地点头笑了笑,那女孩显然更紧张了,站了一会儿,她说:“你约的几点?”
“我迟到了。”贺时与笑道。
“你也迟到了?我搭地铁硬是人太多没挤上,”那女孩儿脱口道,继而看看表喃喃自语,“这下人家该觉得我好不靠谱……”
“你面试什么?”贺时与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