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秋晨间的微风带了些凉意,李云归扯了扯头上的帽子,刚刚踏出门,就听见一声略带惊讶的叫声。
“小姐,你……”
“嘘,别喊,就当看不见我。”
歪头朝小花园里瞪大眼睛的仆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李云归笑得很灿烂,她知道她们在惊讶什么,毕竟平日里这个时间并不是自己起床的时间,当然,也不会是家人们起床的时间,选在这个时候出门,答案其实不言而喻,她在躲人。
拿着洒水壶的仆人看着自家小姐笑眯眯的样子,脸上的惊讶变成了无奈,惊讶的是今日家中主子们怎么一个起得比一个早,无奈的是这样的八卦小姐居然不让问。
李云归一门心思都放在悄悄离家这件事上,自然没注意到仆人神情的变化,快步穿过小花园,从后门溜出,关门,一气呵成。
不等她庆祝自己成功出逃,眼前停着的黑色轿车就让她瞬间如同打了霜的茄子,焉儿在原地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?来都来了,要不一起出去吃个早点?”
车里李成铭放下手中的报纸,看着李云归的模样,忍不住调笑一番,李云归没想到自家老爹起了个大早,还在后门堵她,不等她有所反抗,就被李成铭提溜上了车。
“爸……”
关上车门,李云归还未来得及细说,李成铭就收了嘴边的笑,摆摆手,“不必说了,此事并无商量的余地。云归,你当知道,如今是个什么情况,有些事,是你该负起责任,懂吗?”
看着李诚铭严肃的模样,李云归知道老爹是动了真格的,其实,这桩娃娃亲打小她就知道,从年少无知,到反抗,到如今,她心知木已成舟,并不由得她做主。
只是,她总还是有些不甘的,她也曾出国留洋见识过天地宽广,现下却还是不得不困与方寸之地嫁与他人,偏这人,她自小认识,两人认识了多久便打了多久,大人们总说她两不是冤家不聚头,可只有她两才知,双方是真的打从心底讨厌对方。
“哎……”像是知道女儿所想,李诚铭看着沉默不言的李云归叹了口气,“你呀,你与他算起来也七年未见了,何苦还用儿时眼光看人,说起来也怪,你说你与君君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对付呢?”
是啊,为什么不对付呢?听了李诚铭的话,李云归也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,思来想去,还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。
她只记得见面的第一天,那人就喊打喊杀的说自己抢她妹妹,面对这样的无端指责,李云归当然不惯着他,一来二去两人就打了起来,当先跑来拉架的是他的妹妹,李云归当然是打不过那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家伙的,可是输人不输阵,抱着打不过也要让他哭出来的心态,李云归张嘴,吭哧就是一口。
于是那天,打得最惨的是她两,哭得最惨的是她妹妹,众人手忙脚乱把妹妹送到医院的时候,医生对着血淋淋的手叹了口气,说,“哟,小姑娘以后怕是要留疤哦。”
听了这话那人嗷的一声差点又扑过来要揍李云归一顿,索性是被家长们拦住,最后不了了之了。
想到往事,李云归转头问李诚铭,“他妹妹呢?这次也过来?”
李诚铭摇头,“晚君啊,这孩子在国外留学了,自己争气,听说在那边谋了个差事这几年应当都不回来了。这世道,不回来也好……”
是啊,这世道……
李云归看着窗外的景色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,于是,父女两各自陷入了沉思。
“呜——”
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鸣笛声,一艘巨大的轮船自忠山码头入港,忠山码头原唤重关码头,由前朝自民间筹资开了一条重关到浦口的轮渡,从那时开始,这个码头便担起了现代化轮渡运输的重任。
后来新民政府定都南都,此处便开始了大规模整修,修整之后的重码头有了三座钢制栈桥,宽阔明亮的候车室,可容纳百台车辆的大型停车场和百米长的趸船,因是当年国父重山先生灵柩停靠第一站,重关码头竣工后便被定名为忠山码头。
此刻,一名身着西装,手提皮箱的男子正从刚刚到港的轮船上走下来,彼时阳光正好,在他俊秀的面容上渡了一层金色,男子驻足,缓缓将忠山码头的一草一木收入眼底,眼中明亮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这位先生,麻烦让一让。”
片刻的驻足已经挡了不少人的道,身后赶路人皱眉推了推这男子,男子连忙回过神,道了声不好意思,立刻大步往前走开。